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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7 势难相忍,各自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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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倭国在大唐的外交体系中终究只是一个不甚起眼的小角色,无论作何处断态度,都不需要太过认真,所以圣人也只是略言几句,话题很快便从这上面转移开。

    除了倭国之外,在这一串的助战名单中还有一个比较突兀的存在,那就是吐蕃。

    吐蕃上表言道愿意派遣两千名将士跟随大唐军队一同出征突厥,并且除了这两千名将士并其武装之外,还可以捐输一千匹青海良驹作为战马。

    这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吐蕃国中局势一团乱麻,可以说是自松赞干布统一高原之后国势最为衰弱的时刻,但就算是这样,吐蕃这一表态出手,所提供的助战人物仍然超过了许多的长期接受大唐羁縻统治的胡部。

    当然,助战多少人与物还是其次,关键是这一份态度。吐蕃这一番表态大有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的味道,并不计较此前青海大败的仇恨,反而热衷于将这一份痛苦转嫁到突厥身上。

    国与国之间的纠纷与交流,本就不存在什么私情意气,唯一的根本就是利益。无论此前大唐给予了吐蕃多大的创伤痛苦,但对眼下的吐蕃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尽快修复好这一份邦交关系,不再让内外情势秩序继续产生系统性的破坏乃至于坍塌。

    除了表达自己痛改前非的心意之外,吐蕃拿出这样一份助战班底,应该也存有几分向周边邦部宣扬实力、自有一份虎死架不倒的倔强与顽强,从而打消周遭邦部蠢蠢欲动、想要趁火打劫的心思。

    “蕃使抵达东都没有?”

    翻阅过吐蕃相关的资讯之后,李潼又开口询问道。

    “日前已经入城,但仍然没有尽数抵达。”

    鸿胪卿钟绍京连忙起身作答道:“吐蕃此番遣使,正使一员、副使两员,眼下唯有正使韦乞力徐抵达洛阳,乞力徐亦如今蕃国大论,副使两员则仍在途中。”

    “既是使团入朝,怎么分道而行?”

    李潼听到这回答,不免有些奇怪。

    钟绍京旋即又笑语道:“前往出迎的事员回奏蕃使内部并不融洽,几次相争于途且不避外人。乞力徐如今虽居蕃国大相,但较昔年噶尔家声势不可并论。同行副使一为没庐氏尚秋桑,一为麴氏麴芒保,各具势力拥趸,彼此少有和睦……”

    李潼闻言后不免长叹一声,虽然说吐蕃如今的局面之造成与他脱不开干系,但眼见到偌大一个西蕃强国矛盾深刻到竟然连出使外国的使团中都争吵不断,心中也是颇生感慨,当然也免不了满满的欣慰。

    自古以来,兼并容易而凝合却难。吐蕃之所统一高原,也是松赞干布并其父祖数代人的努力,一俟内部整合完毕走下高原便獠牙毕露,四面出击,更敢直接挑衅大唐这当世第一流的强国。

    那时的吐蕃虽然也是不免强臣谋逆的纷乱,但在一路的壮大过程中,内部的问题都能有所掩盖。甚至几度出现长君横死、少主当国的局面,也都能不失平稳的过渡下来。

    这倒也谈不上悉多野家族独得天神眷顾,关键还是那种光辉的前景能够继续将矛盾掩盖下来,让所有心怀各种心思的人都聚集在赞普的周边。

    吐蕃的壮大,噶尔家自是功不可没,但如今其所衰败,噶尔家、特别是论钦陵也是难辞其咎。一个人无论再如何凶悍强大,但其能力总是有极限的,论钦陵战场上自是战无不胜、缔造赫赫威名,但却不懂得协调利益关系。

    噶尔家当国时,吐蕃内部各方势力的利益诉求始终被压制着。而随着噶尔家的倒台,这一份被压制的欲望自然就加倍汹涌的宣泄出来。

    如果当年吐蕃在青海战场上没有战败,甚至没有败得那么惨烈,局面都仍有可收拾的余地。

    可是青海一战告败之后,吐蕃这个盘口顿时丧失了最大的一块肥肉,赞普所面对的不只是威信动摇的问题,更加关键的是失去青海之后的吐蕃,实在没有太多的筹码能够满足国中各方的诉求。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势力锐减之后,哪怕一时间还没有大乱,可是君臣的名分已经不足以约束那些欲壑难填的豪酋邦主们。

    一个政权、或者说一个组织,如果不能协调组织内部人事关系,平衡并满足各种诉求,那么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如果不是因为利益关系,谁又甘心伏低做小、给人做孙子?

    蕃使们已经不再掩饰其内部的纠纷,甚至有可能是主动展现出来,以此来促使大唐加强对吐蕃的干涉力度。

    这想法看似有些匪夷所思,吐蕃内部再怎么混乱,不至于挑选几个使者统统都是卖国贼,而且大唐的利益诉求也难同他们之间的纷争达成一致。

    但实际上这种可能还真的不小,吐蕃的赞普已经不足以为他们共同的利益代言,而大唐的兴盛强大也让他们短时之内看不到通过武力战胜的可能。

    如今的吐蕃已经不复强势,而过往的桀骜又将高原上的邦部势力彻底暴露在中原帝国的眼前,战争迷雾被他们主动开图却又后继乏力,如何在强者的俯瞰之下谋求生存,是此前高原上势力不曾面对、而这一代的吐蕃权贵又无从回避的新困扰。

    眼下的大唐已经对吐蕃形成了战略性的围堵,影响与控制力更是深入西康地区,而且还接纳了深谙吐蕃国情并地理形势的噶尔家的投靠,如果说会主动停止对吐蕃的干涉与渗透,那真是鬼都不信。

    面对这样的局面,本身对后续的情势发展又全无决定权,所以现在的吐蕃权贵们的纠结心理真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既然反抗不了,不如……

    这么说虽然有些粗鄙,但实际的情况就是与其坐等大唐以他们难以接受并难以抗拒的方式对吐蕃加深控制,那还不如摆低了姿态、主动去迎合,用柔和的方式去影响大唐的经营策略,毕竟硬干是真的干不过,内部又无从整合,与其相濡以沫,不如各自修行。

    相忍为国之类的情怀,那是不存在的。假使当年吐蕃赞普直接战死青海,那么在外战失利、痛失君主、大厦将倾的惶恐情势下,吐蕃内部真有可能统合起来、同仇敌忾的抗拒大唐继续针对吐蕃的攻略。

    可是好死不死,赞普临阵脱逃,又返回国中折腾数年之久,但也没让国情国势有所起色,最后还是难免横死、留下一个更加糜烂的烂摊子。

    有的人活着但已经死了,有的人活着但他妈的还不如死了,赞普苟延残喘这几年,就是对吐蕃内部向心力持续损伤残害的一个过程,让许多人见识到在没有外部增量持续增加的情况下,勉强搭伙过日子其实是一种折磨,这一死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所以吐蕃此番遣使、引得宗家几人都蠢蠢欲动的和亲请求,其实极有可能就连这几个蕃使都不见得会乐见成事。归根到底,他们并不希望吐蕃的王室借助大唐的庇护扶持再有所起色并增强。

    即便此番和亲成功,也不可能再达成贞观年间文成公主入蕃那种两利的局面。吐蕃穷困来求,势必会面对大唐强硬的刁难与勒索,不得不大作退步的忍让求全,让出大笔的利益。

    这些利益当然不可能由王室一家独出,势必会分摊到国中那些邦部氏族头上,特别是那些势力大到已经对王权产生实质威胁的邦部。

    好处一家独拿,聘礼却由各家集资,这算盘打得太响,自然会让人滋生不满。既然左右逃不开一个出卖国家利益,难道老子们不配卖国?

    “蕃使凡所接洽安置事宜,暂由鸿胪寺决断。其诸使员毕至东都之前,资讯传达即可,不必付于政事堂讨论决断。”

    李潼在沉吟一番后又吩咐道,两国重叙邦交,大唐是占据着绝对的主动,而吐蕃方面却是纷争不已、根本没有一个主见。如果轻率的达成什么共识,吐蕃方面的执行力也是堪忧,最终想要实现多半还要靠大唐自身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么事情也不必急于一时,反正大唐这里是拖得起,最好拖到北征突厥的战事结束,那时自然会有更大的话语权与震慑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朝廷中的事务运作主要还是在围绕着北征战事在进行着。河北、江南等各地区的物资调运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各路人马都在向规定的地点聚集,同时也包括那些出兵助战的诸胡部伍。

    李潼此番虽然并不亲征,但需要闻知处断的事务反而比当年还要繁多,并不因为突厥眼下的穷困现状便有所松弛,也是充分做到了战略上的轻视、战术上的重视。

    过往事迹如何并不值得沉湎自傲,只要一天不解决突厥这个传统的漠北劲敌,他便仍达不到与先辈雄主相提并论的资格。

    在这种上下忙碌的氛围中,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中秋祭月赏月的风俗自是源远流长,而成为朝廷法定的节日则始于贞观时。不过眼下的中秋节同后世还是有所区别,即便有所庆贺游宴活动,主要还是士林间的朋友聚会,并没有太浓厚的人月团圆的浓厚色彩。

    李潼则深受后世节日概念的影响,每每中秋节时只要不是繁忙的抽不开身,总要抽出时间来同家人们聚会陪伴。

    今年节日自然也不例外,凡所随驾抵达东都的亲友们,在午后便陆续前往上阳宫,太皇太后也一大早便被从太初宫接了过来。

    因为节日氛围的影响,李潼今天处理起公务来也有些心不在焉,所幸此日也没有什么重大事务需要特别的关注。

    在埋头批阅了一番奏表之后,抬头见到直殿学士们又送来满满一筐的文牍,他便忍不住皱眉咧嘴,耐着性子将箱笼封条上的事则条目浏览一番,见并无急情大事,索性便一拍箱笼对几名直学士笑语道:“卿等且去我得闲,明晨复归就事繁。”

    几人闻言连忙也笑应一声,他们各自也都有同僚朋友们的邀请,只因圣人仍在勤勉,自是不敢抽身赴约。既然圣人要偷闲半日光景,他们自然也乐得顺意安闲。只是见圣人没有宴会朝士们的意思,不免有些遗憾此夜不能亲睹近闻圣人再作踊跃佳辞。

    殿内诸事暂作封存后,李潼便离开了观风殿,往内苑生活区行去。

    眼下宫人们多在近邻洛水的本院筹备入夜后的赏月宴会,别处反倒人烟不多。李潼正打算返回寝宫换件衣服便过去凑个热闹,可是抵达寝宫的时候便见到皇后并未在本院主持,而是站在宫廊外,且神色有些焦急,不断的探头向外张望。

    “娘子作此姿态,难道是有大事骚扰?”

    李潼见状后便阔步上前,而皇后也快步迎了上来,拉住圣人便疾声说道:“德妃昨日召见蕃土故员,归宫后便怅怅不乐,今早更是长跪寝宫内厢,任谁劝说都不应声听从,妾不敢遣员滋扰圣人,唯在此长立等候……”

    李潼听到这话便有几分诧异并关切,连忙同皇后一起走入寝宫,转入内厢便见到体态显形、即将临产的德妃叶阿黎正长跪此中、满脸清泪。

    见此模样,他心中既怜且怒,皱眉入前要扶起这娘子,口中还作斥声道:“家人之间何事不能明言缓诉?哪处邪情滋扰娘子,让你要作这般自残的形态?”

    德妃本来只是默然垂泪,此刻眼见圣人入前,顿时便按捺不住悲声,埋首圣人怀抱之内,一边握拳捶打着圣人,一边悲哭道:“坏郎君、坏郎君……往早以前怎样浓情蜜语的哄骗,显怀疏远后竟是这般的绝情,将要强使我骨肉分离、却还一言不发的欺瞒……”

    这娘子即将临产,体态行动并不方便,李潼自然不敢大动作的躲避,环抱臂托这娘子,尴尬中又有几分疑惑:“这话是从何说起?你骨肉分离是孕期使然、天道如此,我虽处断人间万事,也不能勒令你长孕不产……”

    但他这俏皮话却不能安抚德妃,这娘子闻言后却更显伤悲:“眼下尚有精学质我怀内,郎君仍然不肯吐露真言?同蕃国重叙邦谊,郎君不肯舍给疏族的女子,却要拿我孩儿作贱使远,难道郎君没有这样的计议?”

    听到这话,李潼才明白这娘子为何作此姿态,同时脑海中也是思绪诸多。但眼下自不方便深作揣测,还是优先将这娘子安抚下来:“我至今都还未召见蕃使,哪有什么计议决断?况如娘子所言,孩儿尚质在腹怀,真有什么情势计议,怎么会略过娘子?”

    “真的?”

    叶阿黎听到这话,才半是狐疑、半是惊喜的收住了哭声,转而便恨恨说道:“韦氏老狐狸实在可恶,我肯见他一面已是难得,他竟敢邪言诈我!”

    皇后见圣人已经将德妃安抚下来,便入前说道:“日常朝夕的陪伴,家人们总要亲近过外人。德妃你眼下一体两人的紧要时节,更不该这样顽固自闭!我便先赴本院安抚别者,你两人诉话清楚之后再来罢。”

    听到皇后薄斥声,叶阿黎也连忙点头道歉,待到皇后离开之后,她也不待皇后追问,主动向圣人交代事由起因:“昨日会见乞力徐,他多说蕃中纷乱态势,只道若无大唐强权震慑,恐怕纷乱永无宁日。昔者国中掌权之人触怒大国太甚,适逢圣人你雄计勇图,势必不肯垂护悉多野氏,早前京中宗王擅论和亲尚遭严惩,所以猜度圣人或有意裂土封建,将我两孩儿遣出国家、置于彼方……”

    李潼听到这番话,顿时也有些哑口无言。

    他倒不诧异韦氏能够洞悉他的真实意图,毕竟两国私下人事往来频密、交流是双方的,韦乞力徐早在噶尔家掌权时便是蕃国显贵,如今更接替论钦陵担任国中大论的位置,自然不缺这一点政治敏感。

    “所以娘子就信了他的说辞,转回头来使气刁难家人?”

    他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反问叶阿黎。

    叶阿黎闻言后却摇头叹道:“我并不是置气生忿,只是伤感惭愧这一出身……我是有幸得了天大的恩眷垂顾,才能近侍圣人并孕生骨血。但再大的恩眷终究逃不出命运的困锁,连累孩儿们还要受我故事的纠缠……乞力徐并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长者,但他观情论事也自具几分才能,即便并不切中也不会过于悖远……”

    讲到这里,她便两眼直勾勾的望住圣人,李潼被她瞧得自有几分尴尬,转头避开娘子视线,但也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我虽然不必承受孕育生产的辛苦,但当年播种时的浓情快乐也不会转眼忘记。

    血脉延传的亲生孩儿自不会纯作用具使用,蕃国如今情势焦灼、斗争激烈,盛年的君主尚且不能保护自身,又怎么会让我孩儿入此狼窟!大唐国运今之雄壮,是我将士用命、文武用功辛苦缔造,并不在于门户内的情势调和。

    乞力徐在其国中既非良佐,在外也绝不是什么算无遗策的智者。他所见若仅止于此,可知器具有限,蕃国无人,难窥大国用计之雄大!”

    “夫郎真不会出遣孩儿?我母子得此恩庇,我真不知该作何回报……那就、那就卸此怀抱负累后,奋力再为宗家多添人口!”

    听到圣人这么说,叶阿黎顿时便破涕为笑、感动至极。

    她虽然出身蕃国,但却是被国中权贵们逼迫得出逃投唐,纵然心中还有些许家国情感残留,但也绝对敌不过发于天伦的舐犊之情,是绝对不舍得自家孩儿远离父母亲人,再赴蕃国那凶险之地。

    但叶阿黎这份感动,李潼却有几分惭愧,他拥抱住这娘子叹息道:“娘子生产在即,我本不想此际骚扰。但眼下既然已经言及于此,便就将一些真实的计议向娘子你稍作剖析。

    蕃国那疆域土地,我并无尽拥统略的心迹,但西康是我同娘子良缘缔结的开始,于情于理都该交由我两孩儿继承延传。这并不是对四郎的刻薄加害,是他与生俱来便该享有的父母恩泽。”

    听到儿子终究免不了要就封远疆的命运,叶阿黎自是情急,但不待她开口争辩,李潼便又继续说道:“我对孩儿的关爱,并不比娘子们更少。

    道奴入世即享尊荣,我尚且要养育可观才许他出见世人,恐他受世道的减轻。四郎既食远封,当然要更加慎重,绝不会让他黄口之年便骤离父母。

    彼方风物制度殊异中国,虽智勇双全的壮士尚且不能从容施治。我既然降赐孩儿,便绝不是一份穷山恶土、刁邪滋生的凶业,封藩建制、名分即定之后,尚有十数年时光可以肃清兴治。

    在国在家,我或情有为难、不能尽允娘子,但来年孩儿出藩就国之期,娘子几时点头,我便几时放行。孩儿成人之后,总不如幼少时憨性可爱,或许那时娘子已经厌恶他渐拙的德性。驱此拙长之后,留他妻儿在京,我两人也不失弄孙的天伦之乐。”

    叶阿黎听到这里后,虽然仍没有抵触尽释,但知道孩儿并不会在幼少时便离家去远,心里总算安心几分。

    老实说,对于西康这一份产业传承给亲生的孩儿,她也并不是全无意动,毕竟这样的处境安排又比在京中虚封唯食、做一个闲养亲王更超然一些。

    在略作沉吟之后,她便又说道:“乞力徐此番入见进言,或也暗存希望夫郎如此的打算。此类孙波故众旧唯依仗赞普之势才得与山南、象雄徒众争锋,今西康归我、其本土无存,若少主临国,乞力徐又无钦陵之狂悍,势必更难自保,唯有外求大唐,才能不失仰仗。使我孩儿封建彼方,他可做一份蕃国内的助力,但这老物奸诈,情势稳定之后还是不可久留!”

    见叶阿黎已经开始为未来西康的安定做打算,李潼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心中计议即定,他自然不会受内宫妇人的影响,但若能于情于事都得融洽,那自然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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