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小说网 > 京门风月 > 第五十二章打架

第五十二章打架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武林小说网 www.wltxt.com,最快更新京门风月最新章节!

    大约是白日里睡多了,晚上谢芳华睡不着了。

    她躺在床上听着里屋传出均匀的呼吸声,秦铮不仅睡得着,而且睡得熟,还睡得香。她心情十分不美好,故意很大动静地翻身,搅得床板一个劲地响动。

    可是无论床板怎么响动,里屋的人就是睡得很沉,半丝动静没有,呼吸半丝不乱。

    谢芳华辗转折腾到深夜,才幽幽沉沉地睡了去。

    可惜,她刚睡着,里屋便传出了动静,床板与她早先的动作别无二致地响动了起来。

    谢芳华被吵醒,愣了片刻,才觉得秦铮早先一定没睡着,如今这是在报复!心情顿时很好,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继续睡。

    可惜,无论她怎么想睡,里屋的动静越来越大,她即便躺着,能使得呼吸均匀,却也再睡不着。心下不由气闷,推开被子猛地坐起了身。

    里屋这时忽然传出一声低低的咳嗽声。

    谢芳华动作一僵,想起了什么,忽然又猛地躺了回去。

    里屋的人咳嗽片刻,床板又有规律地传出响声。

    谢芳华打了个哈欠,在响动中忽然困意浓浓,沉沉地睡了去。

    半个时辰后,里屋的帘幕“哗”地一声被挑开,秦铮快步走了出来,几步便来到了床前,一把挑开帷幔,满面怒意地道,“起来!”

    谢芳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得沉。

    秦铮瞪着她,片刻后,一把将她胳膊扯了起来,“你弄了半夜动静,如今想睡?没门!给我起来!”

    谢芳华甩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啪”地落下帘幕,又躺了回去。

    有本事他随便闹动静,看她能不能睡着!她闹动静,他睡不着,是他没本事!

    “今日你别想睡了!”秦铮踢了踢床板,发狠地道。

    谢芳华裹着被子,闭着眼睛,愈发觉得困意浓了。

    秦铮看着她又气又笑,半响后,忽然眸光一转,凑近她,低声道,“你若是不起来,我就上床与你一起睡!”

    谢芳华激灵一下子,睡意顿时没了,猛地睁开了眼睛。

    秦铮抱着肩膀得意地对她挑眉。

    谢芳华看了他片刻,又闭上了眼睛。

    “起来!”秦铮盯着她,危险地半眯起眼睛,“爷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若是不信这个邪,你就尽管试试!”

    谢芳华躺着不动,不理他。

    秦铮扯开被子,身子转眼间就上了床。

    谢芳华腾地坐了起来,对他猛地挥出了一掌。

    秦铮侧身躲开,身子灵巧地进了床里。

    谢芳华脸色一沉,掌风变幻,对准他的面门。秦铮立稳身子,出手迎接她的掌风。

    顷刻间,二人围绕着床沿两侧对起招来。

    谢芳华招招狠辣,秦铮亦不遑多让。

    开始的动静小,不多时,动静便大了,床榻砰砰的响动声传出了中屋。

    西偏房的听言睡得正香,隐隐被正屋传出的动静吵醒,他愣神片刻,才激灵灵地爬起床,连外衣也顾不得穿便跑出了门,来到了正屋。

    落梅居极静,衬得正屋的动静愈发清晰,尤其是床板咯吱咯吱作响。

    听言跑到门口,伸手敲门,“公子,听音,你们怎么了?”

    “没你的事儿!滚!”秦铮没好气地对他吼了一句。

    听言本来要破门而入,闻言手脚顿时僵住了,呆呆地站在了门口。

    谢芳华狠狠挖了秦铮一眼,传递给他一个眼神,意思是她不打了,和解!

    “你吵得我不能睡觉,如今你想自己睡?休想!”秦铮不买账,见她有停手不打的势头,他却出招更为凌厉。

    谢芳华暗暗骂了他一句,前半夜没睡着的火气被他激了起来,打就打,谁怕谁?

    转瞬间,二人掌风扫到了帷幔,撕拉一声,帷幔撕开,裂响清晰地传出了门口。

    听言又呆了呆。

    谢芳华见帷幔被扯撕了,手中正没东西,于是拽过帷幔,当了兵器使。

    秦铮与她同等想法,也扯过帷幔,拿来当兵器。

    二人各占据帷幔一角,拉锯之下,帷幔再次撕裂开,裂响声分外尖刺。

    听言回过神,忽然伸手猛地一拍脑袋,“哎呦”一声,红着脸转身跑了。他的身影极快,不多时,便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动作利索地上了床,将整个人蒙在了被子里。尤其是一双耳朵,还用双手给捂住了。

    中屋的动静持续了一个时辰才休止。

    秦铮到底被打下了床榻,谢芳华也没比他好多少,跟着掉下了床榻。

    两个人都坐在地上看着对方喘息,再没有力气继续打。

    “每次练剑都不够火候!今日才叫爽快!”秦铮靠在已经熄了火的炉子边,浑身汗如雨下,明明看起来很凌乱狼狈,却偏偏有一种光风霁月之感。

    谢芳华冷冷地哼了一声,爽快?她刚刚那一招没拧掉他的手是客气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秦铮捡起火炉边一块干柴对着谢芳华砸来。

    谢芳华偏头躲过,那块干柴“啪”地掉到了地上。

    “你昨日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怪我何来?是你先吵得我睡不着觉的,如今我以牙还牙,是你活该!”秦铮不客气地道。

    谢芳华抬脚将那块干柴对他猛地踢了过去。心中恼怒,若不是他睡前丢下那么一句要娶忠勇侯府小姐的话,她就算白天睡再多的觉,也不会睡不着。

    秦铮扬起双脚,夹住了谢芳华踢来的干柴,慢慢地放下,看着她黑暗中恼怒的神色,眸光动了动,流过一抹华彩,忽然愉悦地勾起嘴角,神色清风朗月地道,“我知道了!”

    谢芳华看着他,知道什么?

    秦铮缓缓站起身,拍拍衣袖,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袍,在谢芳华面前蹲下身,看着她。

    谢芳华也看着他,面无表情。

    秦铮伸手勾了勾她微微散乱的头发,缠绕了一缕在指尖,不等谢芳华挥手打开,他便随意地松了手,对她神秘地一笑,温声道,“你喜欢上我了!”

    谢芳华麻木地瞅了他一眼,喜欢?这个词她上辈子在忠勇侯府灭门的时候就扔了!

    秦铮似乎没看到她麻木的表情,语调轻松地道,“我晚上说要娶忠勇侯府的小姐做你的主母,你夜里便翻来覆去睡不着了,不是喜欢上了我是什么?”

    谢芳华嗤笑一声。

    秦铮扬了扬眉,“不是吗?”

    谢芳华面色冷然,自然不是。他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肆意无忌?狂傲不羁?不拘世俗?霸道任性?喝醉酒后撒泼耍赖,装疯卖傻,都是缺点!喜欢他的女人眼睛都瞎了。

    秦铮揉揉额头,轻叹一声,“本来我也觉得你若是喜欢上我,对我来说有些麻烦。如今你不喜欢我,其实最好不过。”

    谢芳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东方已然见白,她站起身,准备睡觉。

    秦铮依然蹲在原地,追随着她的脚步,径自道,“我喜欢对女人专心一些,不会像我爹那么花心,娶了一个又一个,侧妃小妾排排坐。你若喜欢了我,我又如此宝贝你,自然很高兴,就不好再去喜欢忠勇侯府的小姐了。”

    谢芳华走到床前,铺好乱得不成样子的床,直直地躺了上去。

    秦铮站起身,对她道,“要不你再仔细想想,你真不喜欢我吗?距离宫宴还有几日,我这几日还见不到忠勇侯府的小姐。你若对我表明心意,我还是可以考虑不去找她的。届时皇叔若是给我指婚,我也可以考虑不拉她出来给我挡剑。”

    谢芳华翻转身,当没听见。

    “明日又得喊喜顺叔来了!我娘不知道会不会高兴。”秦铮扫了一眼因为打斗而变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忽然笑了一声,打了个哈欠,转身进了屋。

    谢芳华恶毒地想着她屋中的物事儿被破坏了一半,价值怕是万儿八千两,英亲王妃能高兴才怪?明日知道后怕是会劈了他这个败家的儿子。

    大约是架打得累了,不多时,二人都很快地入了睡,里屋中屋再无动静。

    听言却是自回屋之后就失眠了,脑袋闷在被窝里,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的,直到天亮,他爬起被窝,穿戴妥当,悄悄推开了房间的门。

    正屋一片安静。

    听言站在门口琢磨了半响,蹑手蹑脚地出了落梅居,往正院英亲王妃处走去。

    如今距离过年不过十来日,府中已经开始打扫屋脊房舍回廊院落,布置年画彩釉等装饰。所以,清晨里,英亲王府各个院落的下人们便热热闹闹地忙活了起来。

    喜顺正指挥着下人干活,看到听言表情怪异地从落梅居出来,心下奇怪,上前喊住他,“听言,二公子如今不用去上书房上课,在府中养伤,难道还起这么早?这是差你去王妃那里办事儿?”

    听言摇摇头,“不是!”

    喜顺看着他,低声道,“我昨日半夜听到落梅居有动静,难道是公子半夜又起来练剑了?落梅居的梅花都谢了?”

    听言又摇摇头,若是公子半夜练剑还好了,他哪至于后半夜没有觉睡?

    “怎么了?你这副样子,可是二公子出了什么事儿了?”喜顺谨慎小心地低声问。

    听言点点头,又摇摇头,须臾,摆摆手,没好气地道,“没有!”

    喜顺更加疑惑,盯着他不放。

    听言瞪了喜顺一眼,颇有气势地道,“喜顺叔,你瞎打听什么?被我家公子知道你打听他的事儿,你就完了!”

    喜顺一噎,连忙后退了一步,四下看了一眼,见下人们都忙着,无人看这边,他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哪里是我想打听二公子的事儿,实在是你今日表情不对,叔还不是关心你?怕你出什么事情!”

    听言垂下头。

    喜顺看着他的样子,推了他一把,“算了,算了,我不问了,你小子若是找王妃赶紧去找。晚了的话,王妃就和王爷出府了。小心你扑个空。”

    听言立即抬起头,“王妃要和王爷出府?王爷带王妃玩去?”

    喜顺照听言脑袋捶了一下,哼道,“玩?你的小脑袋瓜子里就知道玩!你这么不激灵,不知道二公子怎么容了你这么些年。”话落,他压低声音道,“昨日里王爷和大公子去左相府商议妥当了,今日王爷和王妃带着媒婆和大公子前去左相府过纳彩之礼。”

    “纳彩?”听言奇怪地道,“今日?”

    “是啊,就今日!”喜顺感叹道,“要说咱们王妃,可真是端庄贤淑大度。前两日刘侧妃把着王爷来找王妃商议礼单,王妃没难为不说,还痛痛快快地给多添加了些礼。虽然前日里为了二公子被撞了脑袋一事儿,和王爷起了争执,生了气。但第二日就将那一页揭过去了,和王爷依旧和好如初,不拿这事儿难为王爷。这不,昨日将去左相府纳彩准备的礼都办妥当了,王爷和大公子找左相议了今日的日子,回来跟王妃一说,王妃便同意了。”

    听言扁了扁嘴角,问道,“那大公子呢?他去吗?”

    “这是大公子的喜事儿,他怎么能不去?”喜顺立即道,“大公子天还没亮就出城去抓活雁了。这个时候该是快回来了。只要大公子回来,王爷和王妃定然赶紧就会去左相府。”

    “那我得赶紧去找王妃!”听言瞅了一眼天色,立即拨开腿往正院跑。

    喜顺见听言转眼就跑得没了影,回头往落梅居的方向看了一眼,想着大公子的婚事儿定了,该轮到二公子了。两位公子都是要娶贵女的人,怕是用不了多久,这王府就会换个样子。他这个大管家虽然忠于王爷王妃,但是有些事情也是不好做啊。

    听言来到正院,径直往正屋闯。

    春兰正从正屋出来,差点儿被听言撞倒,立即伸手拽住他,训斥道,“做什么这么急?愈发没规矩了!王爷在屋里呢。”

    听言脖子一缩,往里屋看了一眼,后退了一步。

    春兰立即将他拖到一旁,低声问,“可是二公子那里有什么急事儿差你过来?”

    听言摇摇头,“没有!”

    “那你这么心急火燎地跑来做什么么?”春兰竖起眉毛。

    听言搓了搓手,呐呐半响,在春兰紧盯着的目光下才低声道,“昨日晚上,那个……公子和听音……”顿住不说了。

    “公子和听音怎么了?”春兰看着他,“又练剑了?落梅居的梅花都毁了?”

    “没有!”听言连忙摇头。

    春兰松了一口气,“只要落梅居的梅花没毁就好,到底是什么事儿,你快说,没看到我正忙着吗?稍后大公子回来,王妃要和王爷去左相府,我也得陪着去过采纳之礼。”

    听言看着她,又往里屋瞅了一眼,忽然道,“没事儿了。”往外走去。

    春兰哪里肯让他走,一把拽住他胳膊,瞪眼睛,“说清楚!你定然是有事儿前来。”

    听言只能停住脚步。

    春兰的声音有些大,惊动了里屋的英亲王和王妃,二人一起向外望了一眼,英亲王妃从里屋喊,“听言,可是铮儿有什么事儿?你进来说!”

    听言立即道,“没事儿!”

    “进来!”英亲王妃低喝了一声。

    听言身子一颤,乖乖地进了屋。

    画堂内,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对坐,正在用早膳。

    “说吧!”英亲王妃和蔼地瞅了听言一眼,帮英亲王盛了一勺汤。

    英亲王看了听言一眼,端起汤来喝。

    听言踌躇半响,才鼓起勇气,用蚊子似地声音道,“昨日夜里,公子他和听音……”

    英亲王妃立即丢开了汤勺,看着听言。

    英亲王喝汤的动作猛地一顿。

    听言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地描述自己听到的事实,“半夜的时候,我听到中屋有动静,就赶紧跑了出去,便听到听言的屋子里传出床板咯吱咯吱的响声,还有东西砸落的声音……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喊公子,公子让我滚……不多时,我听到了那个……撕扯衣服的声音……后来我回了屋……”

    英亲王妃一双美目睁大。

    英亲王“啪嗒”一声放下了汤碗。

    春兰也呆了片刻,回过神,立即凑近听言问,“你说的是真的?”

    “哎呀,千真万确!兰姨,我虽然傻乎乎,但也不会说谎话啊。”听言立即道。

    “昨日半夜的时候你怎么不来告诉?”春兰立即质问。

    听言脸腾地一红,细若蚊蝇地道,“那个……大半夜的……我……我没想起来……”

    春兰看向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回过神,看向英亲王。

    英亲王顿时一拍桌子,怒道,“胡闹!”

    听言吓了一跳,身子缩后了两步。

    “二公子过了年马上就十七了,也不小了。一般人家,通房早就有了。咱们二公子不爱这个,落梅居才一直半点儿脂粉颜色不沾,清清静静。如今听音是二公子自己要到身边的,这事儿是早晚的事儿。”春兰连忙对英亲王妃笑着道,“王妃早先不是还担心二公子过于冷情,不近女色,怕出了事儿吗?如今这般,岂不是更好?”

    “好是好,可是……”英亲王妃一时还有些愣神,不太相信地看着听言,“当真铮儿将听音……千真万确?你没弄错?”

    听言摇摇头,“没错啊!公子要我滚……”

    英亲王妃闻言立即站起身,对英亲王道,“王爷,我去落梅居一趟!”

    “我也跟你去!”英亲王也坐不住了,站起身。

    二人一前一后快步出了屋。

    春兰推了一把呆愣的听言,低低训道,“还不快跟上!”

    听言回过神,立即拽住春兰,有些紧张地道,“兰姨,王爷和王妃会不会责怪公子和听音?”

    “王妃不会责怪!王爷就不知道了,反正听音已经是二公子的人了,这种事情是早晚的事儿,也没什么。”春兰丢下一句话,快步跟出了屋。

    听言点点头,也立即跟上了春兰。

    刚走出幽兰苑不远,秦浩提着一对活雁回了府,迎头碰上英亲王和英亲王妃,连忙见礼,“父王,母妃!”

    英亲王点点头,对他道,“你先去用膳,梳洗换衣,回头去左相府。”

    秦浩颔首,见二人神色不对,试探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情?父王和母妃这是要去哪里?”

    英亲王抿了抿唇,对秦浩摆摆手,没说话。

    英亲王妃扫了秦浩一眼,忽然笑了,“昨日夜里,你弟弟和听音闹出了些动静,我和你父王过去看看。”话落,见秦浩一怔,她又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耽误不了多少时候,你收拾妥当,在门口等着我们就行。”

    秦浩收敛心神,立即垂首点头。

    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向落梅居走去。

    二人走远,秦浩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落梅居的方向。英亲王妃说得虽然隐晦,但他不是傻子,自然瞬间就听出了这里面的味道。也就是说昨日秦铮将听音拖上了床?他冷笑一声,他自诩看不上小妾通房,连他的娘刘侧妃也看不上,如今却做了和父王一样的事儿,他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纳妾?

    “大公子,刘侧妃知道您回来了,请您赶紧过去!她今日虽然不能跟您去左相府采纳,但是也私自备了礼物给卢小姐。”一个婢女急急走来,对秦浩低声道。

    秦浩点点头,将活雁交给了随从,抬步向刘侧妃的院子里走去。

    英亲王和王妃不多时便来到了落梅居。

    落梅居一如听言离开时一般地安静。门窗紧闭,片丝声音不闻。

    英亲王来到门口停住脚步,看向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伸手推门,门根本没从里面插着,而是虚掩着,她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门,抬步往里面进去。

    “王妃,公子和听音还在睡着呢!”听言立即拦住英亲王妃。

    “睡着也是我儿子!我怕什么?”英亲王妃瞪了听言一眼。

    听言缩了缩脖子,后退一步,让开了道。

    英亲王妃走到中屋,挑开帘幕,入眼处,一片杂乱,地上扔了好几样摔碎的瓷器,桌椅掀翻,茶壶茶杯滚在地上,最醒目的是一片片帷幔碎片散乱地扔在各处。她呆了一下,看向大床的方向,只见谢芳华躺在床上,眉头紧锁,沉沉地睡着。除了她一个,没见到秦铮。

    “咦?”春兰在英亲王妃身后露出讶异的表情。

    英亲王妃回过神,迈步进了屋,来到床前,看了一眼,又转身去了里屋。

    挑开里屋的帘幕,只见里屋完好无损,秦铮四仰扒拉地躺在床上,被子一半盖在身子上,另一半耷拉在床头,他睡得极香。

    “咦?”春兰又奇怪地呆了一下。

    英亲王妃来到床前,伸手拍秦铮的脸,用的力道不小,半丝不客气,“铮儿,醒醒!”

    秦铮被吵醒,挥手推开英亲王妃的手,不睁眼睛累卷地道,“娘,别吵我,困着呢。”

    “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困?”英亲王妃伸手拧他的脸,“给我起来!”

    秦铮脸上一疼,“咝”地抽了口冷气,困难地睁开了眼睛。不满地看着英亲王妃,“您让我在家养病,我乖乖养病,没糟蹋您的梅树和您的花,您这是干什么?”

    “你是没糟蹋我的梅树和花!”英亲王妃收回手,对外面一指,“我问你,昨日夜里是怎么回事儿?听音的屋子里遭了打劫的了吗?”

    秦铮往外屋看了一眼,眨眨眼睛,挥走睡意,忽然笑了,“儿子的院落是谁想打劫就能打劫的?”

    “那是怎么回事儿?糟蹋成那个样子!”英亲王妃对他瞪眼。

    秦铮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抻了抻腰,不甚在意地道,“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

    “哪回事儿?”英亲王妃竖起耳朵。

    秦铮扫了一眼院中门口站着没进屋的英亲王,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娘,您不会不懂吧!屋子里就我和她,自然是打架了。”

    “打架?”英亲王妃盯着他,“你给我好好说!”

    秦铮不耐烦地道,“就是打架了,从床上打到了地上。有什么好说的!”

    英亲王妃一噎。

    院中英亲王气息沉了沉。

    秦铮闭上眼睛,挥挥手,“您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我刚睡着一会儿,如今正困着呢。”话落,见英亲王妃站在床前不走,他伸手推她,“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听音去!”话落,不满地恼道,“凭什么她睡得香呼呼的,我就该被您吵醒。要吵您吵她去!”

    英亲王妃被推离了床前,站稳脚后,见秦铮翻了个身,扯过被子,蒙上了脑袋,继续睡去,她无言了片刻,转身出了里屋。

    中屋内,谢芳华依然沉沉地睡着,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她来。

    英亲王妃对春兰吩咐,“去喊醒她!”

    春兰点点头,走到床前,伸手去推谢芳华,“听音姑娘,醒醒!”

    谢芳华“唔”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盖着的被子随着她翻身的动作掀起半边,身下错开的床褥上一片深红。

    春兰一眼就看到了那片红色,“呀”了一声。

    “怎么了?”英亲王妃走过来。

    春兰侧身让开床边,伸手指了指谢芳华被褥上那片深红。

    英亲王妃也呆了一瞬,忽然又笑了,亲手扯过被子,帮谢芳华盖在身上,对春兰道,“让她睡吧,别吵她了。我们出去!”

    春兰意会,点点头。

    二人出了中屋。

    英亲王看着英亲王妃,见她脸色愉悦,他脸色却极其不好,忍不住道,“铮儿过了年也不过十七,男女之事你急什么?就算他喜欢这个听音,也要等着议婚之后再抬举。如今这事儿若是传出去……”

    “传出去怕什么?我还怕传不出去呢!”英亲王妃不满地嗔了英亲王一眼,“试问这南秦京城,如铮儿这般年纪的孩子,哪家的公子不是十五六就抬举了丫头?如今除了忠勇侯府的世子谢墨含和右相府的公子李沐清是个例外,燕亭身边可是都有个侍候的小丫头呢。大公子抬举依梦的时候才十六。这些年铮儿在外面没少招惹闲言啐语,都说他不近女色,怕是身子有问题,听音没来的时候,我日夜着急,跟个猴子似的,就恨不得他拖了这府中的一个丫鬟拐进屋子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着急?如今他如了我的愿,我这心也就放回了肚子里,你又担的是哪门子的心!”

    英亲王顿时失了声。

    “走吧!我们先去左相府办大公子的纳彩之事,回头铮儿的事儿,再另外理会。”英亲王妃轻松地招呼英亲王。

    英亲王看着屋子里,总觉得这事儿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半响后,叹了口气,跟着英亲王妃出了落梅居。

    英亲王妃走到落梅居门口,忽然停住脚步,对春兰吩咐,“你今日就留在这里吧!让翠荷几个大丫头跟着我去左相府就行了。你去吩咐大厨房,给听音做些好吃的,今日你在这里看着,等他们醒了,你告诉铮儿,这两日都不准他欺负听音下厨做菜了。”

    春兰有些犹豫,建议道,“王妃,听音不过是二公子的一个婢女,您这样重视她,未免抬举得太高了。这将来……”

    “就是!你这样安排简直胡闹!一个婢女而已,铮儿今日抬举她是给了她脸面。你如今这样关照,传出去的话,届时他还如何娶妻?”英亲王闻言再度不满。

    “听音可不同于别的婢女!”英亲王妃向院里看了一眼,隐晦地道,“我这样对她,必是有我的道理。”话落,对春兰吩咐,“就按照我说的办!”

    “是!”春兰毕竟跟随英亲王妃久了,闻言立即领会颔首。

    英亲王闻言也想起了什么,目光变幻了一番,不再言语。

    二人离开了落梅居。

    春兰待英亲王和王妃身影走远,回头对听言吩咐,“你去打扫院子,烧热水,我去大厨房吩咐厨子炖补品。动作小点儿,别吵到二公子和听音姑娘。”

    听言点点头,低声问,“兰姨,二公子和听音如今那个什么了……过两日,会不会听音就有别的身份了?”

    春兰摇摇头,“二公子的事情向来都是自己做主,二公子若是给听音别的身份,那么她就有别的身份,二公子若是不给别飞身份,她就没有别的身份。”

    “公子没娶妻之前,不是不准许抬举姨娘的吗?应该是不给吧!”听言道。

    “贵裔府邸里的惯例是这样,但是我们二公子何曾遵照过惯例?他说抬举,就抬举了又如何?这事儿你瞎琢磨什么?好好做事儿就行了。”春兰道。

    听言有些伤感地道,“以后我估计不能和听音一起说笑了。”

    “你的嘴是该谨慎些!”春兰戮了戮他额头,往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过神,对他低声道,“清河崔氏又来信了,二老爷有意让你年后回去。王妃说要问你的意思。”

    “不回去!”听言断然道。

    “你不同于我,我是清河崔氏的家生子,生下来就是为奴为婢的,跟随在小姐跟前长大,随着她来到英亲王府。一晃也这么多年了。小姐就是我的根,她在哪里我在哪里。”春兰叹息地道,“而你不同,你出身在清河崔氏,是二房嫡出正儿八经的嫡子。只不过当初二夫人生你难产,早早去了,二老爷续娶了二房,二房偏偏没两年又生了个续嫡子。王妃顾念你娘当初在娘家时作为嫂子对待她不错的情谊,才将你要来做二公子的陪读。说是陪读,其实也就是想护你不被欺负。若不是二公子性情怪癖,身边不要侍候的人,拿你当了个彻底的小厮,你这个陪读也是公子哥的待遇。你可想好了,回清河去,你就是正经的嫡子。将来娶的是高门贵女,可是一直留在二公子身边的话,你只是个小厮。”

    “那又如何?我这个小厮活得比公子们还要舒服。”听言摆摆手。

    “算了!我也不说你了。要说二公子这些年虽然让人看着是奴役你,可是将你养成了这个性情,那是半点儿没亏了你。清河崔氏的嫡出公子虽然金贵,但是要我说,也的确不如你这般跟在二公子身边舒服。搁我身上,没准也不会回去。”春兰丢下一句话,去了大厨房。

    听言向墙外清河的方向看了片刻,便丢开此事,转身回院子拿了扫把打扫院落。扫了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嘿嘿笑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秦铮睡醒了,穿戴妥当,出了房间。

    谢芳华依然沉沉地躺在床上,眉峰拧紧,睡得沉且气息浊。

    秦铮站在门口看了她片刻,见她脸色比往常潮红,气息也不对,这才疑惑地走到床前,伸手推了推她,“喂,别懒着了,就算昨日欠缺了觉,如今睡了大半日,也该起床了!”

    谢芳华随着他推动晃了晃身子,困难地睁开眼睛,又眼皮极沉地阖上。

    秦铮感觉手碰到她身体滚烫,怔了怔,将手放在她额头上,额头烙铁一般地烫。他缩回手,立即推她,“喂,醒醒!”

    谢芳华挣扎片刻,才睁开眼睛,眼睛如蒙了一层雾,迷蒙蒙的。

    “你发热了!”秦铮对她道。

    谢芳华点点头,想起身,却是浑身疼,胳膊腿都酸软得难受,挣扎半响,也没起来。

    秦铮好心地伸手扶起她,但他刚松手她又倒下,他立即扶住她对外面喊,“听言!”

    “来了!”听言立即跑进屋。

    “去请孙太医!”秦铮吩咐。

    听言一呆,透过帘幕缝隙,见秦铮扶着谢芳华的模样唏嘘一声,立即怯懦地道,“公子,那个什么……这种事情,不用请太医来吧!兰姨已经让大厨房炖补品了,听音休息两日就好了。”

    “哪种事情?”秦铮回头看向门口。

    “就是这种事情呗!听音是被您累的。”听言状似很懂地给秦铮解释,“您昨日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听音本来就瘦弱,怎么受得了?孙太医来了也就开些补品而已,不管用……”

    秦铮忽然笑了,瞪了他一眼,“滚!”

    听言顿时委屈,“公子,您有了听音,当成是宝贝,也不能不要我啊,总让我滚……”

    “赶快给我去请孙太医,请不来唯你试问!”秦铮板起脸吩咐。

    听言叹了口气,应诺了一声,转身跑出了落梅居。

    他刚到落梅居门口,春兰端着鸡汤等补品正巧来到,见到他急冲冲的,立即询问。

    “公子让我去给听音请孙太医!”听言道。

    春兰顿时笑了,摆摆手,“既然二公子吩咐了,你赶快去吧!我将补品端进屋去。”

    听言应了一声,不敢耽误,跑出了英亲王府。

    春兰进了屋,将鸡汤等补品放下,来到中屋门口,喊了一声,“二公子!”

    “兰姨啊,进来吧!”秦铮随意地道。

    春兰进了屋,一眼便看到谢芳华浑浑噩噩,秦铮扶着她靠在他身上的模样,笑意便怎么也拢不住了,走到床前,对秦铮道,“二公子,这女儿家最是娇贵,您再怎么疼宠听音,以后还是要克制一些,别把人给折腾得病了。”

    秦铮扭开头,咳嗽了一声,“我再不与她半夜打架就是了!谁知道她这么不禁折腾。”

    春兰抿着嘴笑,低声道,“半夜打架到也没事儿,只是别过度,着了凉就会惹病了。”

    秦铮眸光闪了闪,“嗯”了一声,“我听兰姨的。”

    春兰笑意满满地伸出手去扶谢芳华,口中笑道,“二公子,您刚起床,快去梳洗吧!听音这里我侍候,王妃和王爷去左相府之前,吩咐我守在这里,大厨房炖了补品,我侍候听音,稍后给她喝了,她也就能精神了。”

    秦铮点点头,顺势将谢芳华推给春兰,自己出了中屋。

    谢芳华虽然将二人说的话都听得清楚,但是脑子浑噩,不能深思,只觉得这副身体被她拿药物调理着,一根弦紧绷着,多年没闹毛病,连个感冒也少有,如今这怕是彻底发作出来了。才会这么来势汹汹,让她连起床的力气也没了,沉沉的难受,只能听之任之。

    “哎呦,怎么这么热!”春兰扶住谢芳华,才感觉她身体虚弱得厉害,而且隔着衣料温度也是烫手,骇了一跳,早先轻松的笑意立即收起,稳稳地扶住她靠在自己身上,心中暗暗责怪,二公子从没碰过女子,如今到底是年少轻狂,初次便孟浪了些。听音到底是小女儿,虽然有武功,但这种事情上,也是柔弱不禁风雨,这场病来得烈,不请太医还真不行。

    谢芳华“唔”了一声,用力打起精神,却觉得身子重如千金。

    “我先侍候你简单洗漱穿衣,稍后孙太医来了,赶紧开方子。”春兰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点点头。

    春兰拿过靠枕,让她半躺下,连忙走出里屋打了热水,沾湿了帕子,给谢芳华擦脸。

    秦铮收拾完自己,精神地走进中屋,来到床边,看了谢芳华一眼,对春兰道,“兰姨,将帕子给我。”

    春兰手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帕子递给了他。

    秦铮轻轻拿了帕子,给谢芳华擦脸,须臾,又勾开了她衣领一个纽扣,给她擦脖子。

    春兰清晰地看到了谢芳华脖子上有一道细微的手指划出的红痕,她立即撇开头,感叹道,“二公子长大了,想当年,您出生的时候,王妃和我也是这样给您擦脸。”

    秦铮笑了笑。

    “瞧您,如今都会侍候人了。”春兰语气颇有深意地道,“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嫁给您,这南秦京城多了去的高门府邸里,公子哥们无数,但怕是也就您会亲自伸手侍候女人。别人家的公子哥儿都金贵着了,贵手从不轻易拿出来侍候人,连自己的事儿都不做一点儿。”

    秦铮直起身子,对春兰道,“兰姨,人无贵贱,有的不过是门第之见。”

    春兰一怔,笑着点点头,“二公子您的性子天生来便与别人不同,能说出这个话来也不奇怪。人虽无贵贱,但到底门第之见也不可小视。”

    秦铮沉默不再言语。

    “听音遇到二公子您,是个有福气的,但到底身份有别。”春兰打量秦铮脸色,见他神色不动,她意有所指,“将来不知哪个女子有福气嫁给您做妻子。”

    秦铮闻言伸手一指谢芳华,“就她吧!”

    春兰笑意一僵。

    秦铮放下帕子,动作随意地点了谢芳华浑噩的额头一下,面色轻松,语气自如地嘲笑道,“昨夜你不是不服气吗?有本事如今起来再和我打架!”

    谢芳华即便浑身难受,但也是不服气,闻言气闷地冷哼了一声,说风凉话,怎么不闪了他的舌头!

    “兰姨,你去盛鸡汤吧!我看她还是有力气喝下的。”秦铮吩咐春兰。

    春兰回过神,见秦铮姿态随意闲适,刚刚“就她吧”那三个字就如随口说出来的玩笑一样,让人既摸不着头脑,又觉得这话里话外都有音,不甚简单。她觉得脑袋一时不够寻思,只能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秦铮坐在床头,端详着谢芳华,忽然笑道,“到底是女人,往日厉害也不过是表面。不过是晚上打了一架,便如此受不住了。看来我以后真该对你温柔些。”

    谢芳华没力气搭理他。

    春兰端着鸡汤走近来,对秦铮道,“今日这鸡汤香着呢,温而不热,正好喝。”

    “给我吧!”秦铮对春兰伸出手。

    春兰将鸡汤递给秦铮。

    秦铮用勺子搅拌片刻,舀了一勺汤递到谢芳华嘴边。

    谢芳华脑袋沉沉地抿着嘴,问道鸡汤的香味,困难地睁开眼皮看秦铮。

    秦铮对她挑眉,“爷可不是轻易侍候人的,你不喝了它,稍后孙太医来你连看诊的力气都没有。”

    谢芳华闭上眼睛,张开嘴,将一勺汤吞下了肚。

    秦铮又舀了一勺汤递给她,她照样张嘴喝了,紧接着,一勺一勺地下了肚。

    春兰站在床边看着二人,想着她一直觉得英亲王对王妃很好,可是如今和二公子比起来,还真是差得远了。这么些年,王妃每年都会病上几次,二公子时常给王妃喂药,如今这个活才如此熟练,不让汤水洒哪儿都是。当年德慈太后病的时候,王爷也侍奉母亲汤药,对于喂人喝药,也是能做到滴水不露。可是会是一回事儿,做又是一回事儿了。这么些年,王爷可从来没给王妃喂过一回药。

    一碗鸡汤见了底,秦铮将空碗递给春兰。

    春兰立即接过,问道,“再盛一碗?”

    “病了就要多吃清淡的食物,这个汤补一补力气就够了,不能喝多。”秦铮道。

    “炖了一锅呢!”春兰觉得没人喝岂不是可惜了。

    “一会儿我都帮她喝了。”秦铮站起身。

    春兰忍不住笑了,没听说过喝补汤还有代替喝的。见谢芳华又垂下眼皮,她笑着走出了中屋。

    秦铮果然跟出去喝汤了。

    谢芳华只听得外屋画堂碗勺轻轻碰撞,她混沌的脑袋连骂人都觉得费力。

    半个时辰后,听言气喘吁吁地拖了同样气喘吁吁的孙太医来到了落梅居。

    春兰立即迎了出去,将孙太医请进屋。

    秦铮吃饱喝足,对孙太医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吩咐春兰、听言在外面等着,不必跟进去,自己则带着孙太医进了中屋。

    听言不甘心地往中屋翘脚看,用很小的声音和春兰嘀咕,“兰姨,这落梅居总共才几个人,公子挡了我们在外面不让去听孙太医问诊,什么意思?”

    春兰低声对他道,“二公子的面皮子也是薄的,定然有话要私自嘱咐孙太医。你我帮不上忙,跟着进去搀和什么?等着就是了。”

    听言只能闭了嘴,乖觉地等在外面。

    中屋内,孙太医给谢芳华把脉,照旧老习惯,她的手腕上盖了一方秦铮的帕子。

    秦铮站在床前盯着孙太医的手。

    片刻后,孙太医放下手,对秦铮道,“二公子,听音姑娘是受了寒凉,突然发热,来得虽然凶猛,但是没有大碍,我开几副方子,她吃了就能好。”

    秦铮点头,“她身体可还有别的症状?平时看着挺好的,怎么小小的着凉就发了热?”

    孙太医捋了捋胡子,看着谢芳华,谨慎地道,“老夫的医术有限,听音的姑娘脉象一直奇异,老夫也探不太准,但是隐约估摸,听音姑娘的身体像是长期服用很多药物控制,要知道,是药三分毒,药穿肠而过,无论怎么清除,都要有些痕迹留下,时日一长,便成了害处。虽然百毒不侵,但偶然一个小风寒,也能引起大的发作。就是这个理儿。看着强硬,实则也是脆弱。”

    秦铮皱起眉头,“百毒不侵?”

    孙太医点点头,斟酌地道,“听音姑娘这副身子,据我估摸,该是百毒不侵的。”

    “长期用药?”秦铮脸色忽然难看地看了一眼谢芳华。

    谢芳华靠在软枕上,鸡汤大约起了些作用,除了头脑昏沉外,让她有了些力气。想着宫廷的太医院里也不是没有能人,孙太医医术虽然不是绝顶,但也能算上七八分火候。

    这些年,她为了在无名山活下去,钻研了很多东西,不止是谋术,权术,武术,还学了医术和毒术。万物相生相克,她要学如何生存,就要学会让她生存的克星。

    八年来,她的身体就是下毒再解毒的过程,残留药物是一定的。

    否则为何没让孙太医诊断出她装的哑巴?否则孙太医开的药她为什么敢毫不犹豫地喝下去,那是因为她吃了自备的哑药,压制住了咽喉和脉象,令医者看起来就是哑了,又因为她不怕任何药,无论是毒药,还是治病的药。

    她的身体,早已经被自己调理成了药体。

    “老夫的医术,查探像是长期用药。”孙太医微带几分保留地道,“当然也可能会出错,铮二公子要知道,作为大夫,老夫也不敢十拿九稳说成定数。”

    秦铮沉着脸点点头。

    孙太医走到桌前开方子,写了一半,忽然又道,“听音姑娘葵水初至,也是引发她身体虚弱,受了寒气,发病的一个原因。最近些日子,要谨记不能让她着凉,尤其是洗衣物,碰凉水,喝凉茶,吃凉饭,都是要不得的。”

    秦铮愣了愣。

    孙太医看着他,意识到他还年少,也许还不懂女儿家的事儿,这二年秦铮行事太过狂傲霸道,让他几乎忘记他还是个少年,连忙又解释道,“二公子可能不懂,女子和男子不同,葵水是女子每个月都要经历的,长则七日,短则三日。初次可能会长一些。听音姑娘大约这些年一直用药,所以,导致葵水来得晚。一般女子十二三岁左右就来了。听音姑娘看起来该是过了及笄的年龄了,这么晚来,定然跟她用药有关。”

    秦铮反应过来,脸顿时腾地红了,咳嗽了一声,“我知道了。”

    孙太医不再多言,继续开药方。

    不多时,一张方子开好,孙太医递给秦铮,对他嘱咐,“老夫前些日子开的治哑症的药就别让听音姑娘喝了,先喝这个药。这个药只需三副就见好。”

    秦铮点点头,接过药方子,送孙太医出门。

    听言早已经准备了诊金,递给孙太医,孙太医也不推脱,接过离开了落梅居。

    秦铮将药方子递给听言,“去抓药,赶紧煎来。”

    听言连忙点头,拿了药方子跑了出去。

    春兰打量秦铮脸色,见他眉宇间颇显沉郁的黑色,不由开口试探地问,“可是听音姑娘的病很重?”

    “有点儿,不过没事儿!”秦铮摆摆手,没什么好心情地道,“兰姨,你回去吧!不用待在这里。”

    “王妃去左相府给大公子过纳彩之礼,嘱咐我留在这里,我回去也是无事。”春兰道。

    “那您就去找喜顺叔,让他帮忙收拾听音的屋子,将破坏的东西都补齐它。”秦铮道。

    春兰见秦铮是真不愿意自己留在这里侍候听音,点点头,出了落梅居。

    秦铮转身回了房间,见谢芳华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他走到床前,一把拽起了她,怒道,“喝了这次的药,你好了之后,以后没什么事儿再不准给我乱喝药!”

    谢芳华被秦铮吼醒,抬起沉重的眼皮扫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她如今若不是生病,或者被他逼迫着看哑症的话,哪里用得着喝苦药汤子,那个东西谁愿意喝?

    秦铮冷哼一声,松开她的手,任她跌回了床上,砸得床板响了一声。

    谢芳华“咝”了一口气,浑身疼得厉害。

    秦铮看着她皱眉,忽然想起了什么,耳根子再度红了,眸光涌动半响,忽然低声问,“喂,刚刚孙太医说你葵水来了,你……”

    谢芳华猛地一个激灵,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葵水来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自己不知道?”秦铮看着谢芳华,对她的神色莫名其妙。

    谢芳华缓缓伸手去摸身下,须臾,身子猛地僵住。身下湿湿的,潮潮的,黏黏的,不是血是什么?前一世她被养得金娇玉贵,十三岁的时候就来了葵水,那时候福婶带着人里里外外小心翼翼地侍候她,怕她落下什么病根。这一世,奔波去了无名山,故意把自己的身体特征掩藏,忽视是女子的身份,到头来,却也忽视了这葵水。

    “喂!你不会真不懂这个女人才有的东西吧?”秦铮试探地戮戮她的脸。

    “出去!”谢芳华低叱了一声。

    秦铮手一僵,眸光定在她嘴上,沉默片刻,忽然一笑,“你终于会说话了!”

    谢芳华有些难堪,这样的事儿她虽然前一世经历过,但女儿家的事儿,都是被捂着藏着,连兄长爷爷都是不能说的,可是偏偏让秦铮就这么当着她的面说了出来。她虽然早已经丢了很多礼仪闺仪顾忌,但是还没冲破底线。如今秦铮这是挑破了她的底线,一时间只觉得被火烧了起来,眼前黑沉沉的,窘迫不已,哪里再顾忌什么是哑巴的事儿。

    秦铮看着她,眸光紧紧锁着她的脸,欣赏着她脸色变幻,片刻后,笑盈盈地凑近她道,“声音真难听,沙沙哑哑的,怪不得你会哼了也不开口说话,若是我,有这样的破嗓子,宁愿哑一辈子也不说话。”

    “滚!”谢芳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扯了枕头对着秦铮砸了过去。

    秦铮轻松地接过枕头,对她微笑,有些邪恶地道,“你最好别乱动,孙太医不是说了吗?你初次来葵水,需要好好地养着身子。”

    谢芳华潮红的脸顿时烧黑了,气怒地瞪着他。

    秦铮慢慢地放下枕头,将她身子摆正放平稳地躺在床上,忽视她的脸色,对她低声问,“那个……你……是不是需要些东西垫着?”

    谢芳华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抽死他,可是被他轻轻按住半丝力气没有,于是,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当听不见。

    秦铮低低一笑,“我也不是太懂,就是知道每个月兰姨都给我娘缝制些布包,里面包了棉花。我曾经好奇,问了一句,我娘说那是女人才能用的,让我别问,我想该是来葵水的时候用的。”

    谢芳华扭开头,想死的心都有了。

    秦铮笑吟吟地问,“你需要吗?你若是需要,我稍后让兰姨给你去拿几个来用?”

    谢芳华不答话,感觉耳朵被他的话刺激得嗡嗡作响。

    “你这副样子,如今起床都困难,抬胳膊都费力,若是让你自己缝制的话,恐怕根本不可能。而咱们落梅居从没有过女人,所以没有那个。”秦铮直起身,“算了,我还是吩咐兰姨去给你拿吧!虽然我一个男子帮你要那个东西有些难为情,但谁叫你是我的人呢。我便忍忍,大不了被兰姨嘲笑两句,也就过去了。”

    谢芳华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就如一根鱼刺生生地卡在了那。

    秦铮转身向外走去。

    谢芳华一把扯过他衣袖,将他脚步成功地拖了回来。

    秦铮扭头看着她。

    谢芳华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不准去找人要。”

    秦铮无辜地看着她,“那怎么办?你如今又缝制不来,我也不会给女人缝制那东西。”

    谢芳华脸上火辣辣的,咬牙低声道,“你悄悄去王妃那里帮我拿几个,别让人发现。”

    “你让我去偷?”秦铮睁大眼睛。

    谢芳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脸面闺仪顾忌了,在他面前,她早就脸皮练厚了。涨红着脸道,“谁让你去偷了,就是去拿。”

    “只不过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拿是吗?”秦铮问。

    谢芳华松开手,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

    秦铮看着谢芳华,眸光染上满满的笑意,嘴角勾起,弧度扯开,片刻后,愉悦地道,“好吧!听你的,我去拿!争取不让我娘和兰姨知道。”话落,他叹了口气,“幸好我娘的私物都有固定的地方,这些年我都知道放在哪里,否则你就算让我去拿,我也找不着搁在哪里。算你命好!”话落,他脚步轻松地走出了门。

    谢芳华暗暗磨牙,她命好?若是命好怎么今日赶上了这个事儿?

    ------题外话------

    评论区太搞笑了有木有?亲爱的们,玩耍之余,表要忘记咱们的月票吖,么么~

    今日上墙者:秦铮,lv2,贡士:爷终于被放出来了!520小说丫居然关爷48小时禁闭!害板子说爷不是真爱……阿情是爷真爱好不好!不然爷如何娶媳妇?我先出来查看查看民情,一会儿还有id大军~话说“铮二爷”这个id都被注册了(⊙v⊙)嗯……哪位美人?出来让爷瞧瞧!寻人启事:我的侍卫“听言”,八皇子“秦倾”,妹妹“秦怜”,我的“听音”,芳华哥哥“谢墨含”,还有我的各位兄弟及我的院子等等都走丢了,请拾得的美人儿与我们联系~我们在v群等你们~么么哦!对了,还有秦浩!你丫快来评论区忏悔你曾经对爷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儿!闪了!大家别丢鸡蛋和石头咩!

    作者有话:扩散扩散~

本站推荐:万古神帝执掌风云都市沉浮特种兵在都市农家小福女天官赐福一夜危情:豪门天价前妻重生之都市仙尊重生之女将星重生之出人头地

京门风月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武林小说网只为原作者西子情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西子情并收藏京门风月最新章节